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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 鳳鳴軒原創網 原創論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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狹窄的走廊、陰暗的光線,交錯出晦暗的光影。
  
   雷禦背靠著墻壁,發淩亂、眼迷離,身上還沾著血跡。
  
   鐘緹那張蒼白的臉,以及臉上那兩道刺目的血痕,仍在他眼前清楚映現。
  
   “現在你滿意了吧?!滿意了吧?!”
  
   一旁暗暗哭泣的偶泱啞著嗓音說話,抗議的意味非常明顯。
  
   “怎麼會這樣?”
  
   雷禦的聲音破碎、暗啞,倣佛還不能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。
  
   他從沒想到會有這一刻,抱著奄奄一息的鐘緹,宛若被錯置時空般的愕然。
  
   充滿活力的鐘緹,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,即使他對她生氣,可從來沒想過她會有這麼一天,這樣的蒼白與脆弱,躺在他的臂彎中,動也不動。“怎麼不會這樣?!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嗎?當你知道鐘緹離開你的原因時,就應該知道,她還能活著,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撿回來的!”偶泱說著,淚水又湧了上來。
  
   “我……”
  
   雷禦的茫然,等於回答了偶泱的指控。
  
   “因為你忙著指責她、忙著定她的罪,所以沒有時間去想這些。你根本就不愛她,否則你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憤怒、在恨上!你若愛她,你就會跪下來謝天謝地,謝死神兩次手術都沒有把她帶走,謝車禍沒有讓她喪命!”
  
   “兩次?她不是只出了一次車禍?”
  
   雷禦的眼睛紅腫,眼中有著兩抹猩紅。
  
   原本咄咄逼人的偶泱顯得訝異。“你不知道?你竟然不知道?”
  
   “看來你們之間根本沒有機會說清楚。”何志堅嘆了口氣。“是造化弄人嗎?還是註定無法在一起呢?”
  
   想起妹妹這些年來受的苦,何志堅也不禁黯然。
  
   “告訴我!我要知道!”雷禦抓住何志堅的手,急切的、祈求的看著他。
  
   “有什麼用?!你現在才想知道,太遲啦!太遲了啦!”
  
   偶泱憤怒的聲音插了進來。
  
   “不!”雷禦痛苦地搖了搖頭,雙手仍然提著何志堅的領子。
  
   看到雷禦眼底的痛苦,何志堅也不禁軟了心。說穿了,他只是個固執的傻子。一個不知道重點的傻子!
  
   “偶泱,跟他說吧!”
  
   “不要!”偶決斷然拒絕。“鐘緹想說的時候,他不想聽。現在鐘緹沒辦法說了,你找誰問去?你有種、有骨氣,那就別來問我。”
  
   雷禦放開何志堅,走到偶泱的面前。“你生氣是應該的,你可以打我,但請你告訴我,我想知道她經歷過什麼……”
  
   偶泱認識雷禦幾年,從沒見過他用這麼低的姿態說話。看到他眼底深深的後悔與痛苦,生氣的她也泄了氣。
  
   轉而想到鐘緹,眼裏的悲哀就又浮了上來。
  
   “我打你做什麼?該打你的人現在躺在裏面,生命垂危。我打你也不能救她……”
  
   偶泱的話,把雷禦的痛苦往上推高。何志堅不忍地握住雷禦的肩膀。“我來說吧!”雷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。
  
   “鐘緹第一次手術之後原本就要回去找你,可是不久一場車禍發生,讓她同時失去了父母,她也因此斷了腿,花了半年多才完成復健,重新站了起來。我是在我們共同的父親死後才與她相認的,偶泱也是因為車禍受傷,才會在醫院認識鐘緹的。”
  
   “我們可不是如你所想,一開始就被鐘緹安排到你身邊的。”偶泱插了嘴。“要不是看她一片癡心,你以為每個人都吃飽撐著啊?!”
  
   算算時間,她發生車禍的時候,當時馳盛集團剛剛擴張,開始打出名號來,正是他開始成功的時候。
  
   可是鐘緹卻躺在醫院裏,孤單一人與病魔奮鬥。
  
   如果可以,他多麼想要喚回時光,陪在她身邊。
  
   “是啊!好不容易復健成功,卻發現癌細胞再次復發,她不得不又住進了醫院。”何志堅說。
  
   “她為什麼不來找我?我那時已經成功了,如果她是考慮到我的事業,那麼那時馳盛集團已經成立,她毋須顧慮這個。”
  
   雷禦的眼中有著濃濃的遺憾。
  
   看到雷禦的模樣,偶泱和志堅都相信雷禦確實是愛著鐘緹的,只是他也確實如他所指控的,未曾有過選擇的機會。
  
   “她不是不曾想過,但是那時候你已經要結婚了。和侯麗雯……你不會忘了吧?”
  
   偶泱已經平靜許多,說話不再那麼衝了。
  
   “我會答應和侯麗雯結婚完全是因為……因為我覺得失去了鐘緹,情愛於我再無意義,結婚既然有助於事業,我也不反對。這完全和感情無關,你們倆應該知道的!”
  
   雷禦不能相信,他本來可以與她復合的,卻拖到了現在,而且讓這樣的痛苦折磨了兩人這樣久。
  
   “我們是知道,而且也調查過,侯麗雯已經有一個要好的男友了。”何志堅回答。
  
   雷禦訝異地看著他,關於這一點他倒是不清楚。當年侯麗雯逃婚,說實在的,他並不是很關心,所以也沒有為難侯貫領,繼續與對方公司維持合作的關係。
  
   倒是侯貫領因為自覺對他不住,給予馳盛的合作條件都相當優渥。
  
   “既然如此,那就應該要鐘緹回來找我啊!”
  
   “談何容易?!”
  
   偶泱冷笑。
  
   “她身上的癌細胞復發,第二次的手術也不知會不會成功,你幫她想想吧,這樣的煎熬與抉擇竟要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來承擔。無論做什麼選擇,都可能造成傷害。她考慮的從來不是她自己,而是怎樣對你最好。只是你從來不曾因為她痛苦的抉擇感激過她罷了!”
  
   “我不要這樣的抉擇,就算她會死,我也希望陪在她身邊。我氣的是,她應該瞭解我,知道我寧願陪著她,可以不要事業、不要前途,也是要她。你們不懂的,鐘緹是我的夢,比什麼都重要的……”
  
   雷禦痛苦的言語,在三人中造成了震撼。
  
   “一個人親手把自己的夢掏空,就像把自己的心掏空一樣,怎麼會快樂?如何還能幸福?你們以為我喜歡這樣對她嗎?只是這五年來的情感激憤找不到出口,我的愛、我的情也找不到平衡點,我不是要傷害她,我怎麼也沒想到她……竟用最激烈的手段來抗議我的無情!”
  
   偶泱和志堅看著雷禦,赤裸的表白讓他們大感訝異。
  
   他們可從來沒站在雷禦的角度來想這事情,只知道鐘緹的痛苦與委屈。
  
   或許,他們是對他不大公平。
  
   “是我不好,我應該好好跟你談的。或許就能知道你的想法,同樣一件事,看在我們眼裏是美意,卻對你造成了傷害。然後這樣的傷害又讓你去傷害鐘緹,事情才會變得不可收拾。”何志堅的語氣裏有嘆息也有遺憾。
  
   “不……”雷禦踉蹌了幾步。“是我自作孽。是我的固執害她吃盡了苦。是我將我此生最愛的女人傷透了心,原本該捧在手心呵護,我卻讓她吃盡了苦……”
  
   雷禦的身子靠著墻壁滑坐下去,整個人痛苦地蜷成了一團。
  
   何志堅擁住偶泱,看見雷禦的煎熬與自責,兩人只希望鐘緹不要有事,否則,恐怕雷禦也會跟著毀掉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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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等待的心情是難熬的,就在此時,周禹蘭的身影匆匆地在走廊那頭出現。
  
   “鐘緹怎麼了?”
  
   她的語氣急促,看到大家的表情,整顆心都沉了。
  
   難道,悲劇就要發生了嗎?“偶泱,你告訴我。電話裏說得不清不楚的,我擔心死了。”
  
   “雷媽媽。”偶泱的眼睛早已經哭腫了。
  
   周禹蘭擔心地瞄了一眼窩在墻角的兒子,他那頹喪的模樣教她憂心忡忡。
  
   “不哭,慢慢說。”
  
   偶泱數度開口又合上。“鐘緹……”
  
   偶泱無法再說一遍,數度哽咽還是沒說出口。
  
   “媽。”一個暗啞的聲音緩緩出現。
  
   周禹蘭轉向飽受折磨的兒子。
  
   “是我害的,是我的固執讓鐘緹絕了心,她從天橋上跳下來,我……”
  
   雷禦凝視著遠方,迷離的眼中竟溢滿了淚水,內斂的他,第一次在母親面前顯露出脆弱的一面。
  
   “那醫生怎麼說?”她急切地問。
  
   “雷媽媽,醫生還在急救,剛剛送進開刀房,還不知道結果。”偶泱介面說明。
  
   周禹蘭難過地嘆了口氣,走到雷禦的身前蹲下。
  
   “兒子,這是你的功課啊!我說過,人總要為他的個性付出代價,而你……又是何苦要走到這一步?”
  
   “這怎麼會是代價?我的固執應該由我來承擔,怎麼是讓鐘緹來承擔?如果失去鐘緹是我的代價,那麼這個代價比死更難以承擔哪!”雷禦抬頭望進母親擔憂的眼中,紅著眼說。
  
   “兒子……”
  
   周禹蘭忍不住伸手抱住自己的兒子。雷禦遲疑了一下,伸手回抱住她。
  
   這麼多年來,母子的感覺不曾這麼親近過。
  
   周禹蘭自覺對兒子有愧,不敢太靠近總是保持距離的兒子。而雷禦也不願親近母親;雖仍孝順,但關係實在疏遠。
  
   想不到卻在這個時候,兩人化解了母子間尷尬的狀況。只是付出的代價究竟是什麼?難道真是無可挽回的遺憾嗎?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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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鐘緹從來沒想過還有睜開眼的機會。
  
   滿室的蒼白都不及眼前人的憔悴。
  
   雷禦的眼眶充滿血絲,臉上滿是胡渣。但是當她張開眼看見他時,他的臉上出現了狂喜。
  
   “醒了,你醒了!”
  
   他以無比感激的眼神看著她。
  
   鐘緹感覺全身都在痛,但是隨著意識的蘇醒,記憶也跟著回籠。
  
   她想起了他每一句無情的話語。
  
   她撇過頭去,淚水泉湧而出,汩汩難絕……
  
   “鐘緹……”
  
   雷禦祈求的聲音響起,暗啞的聲音真是不忍卒聽。
  
   鐘緹沒有理他,只是直視著前方,倣佛看著很遠的地方,淚水不停順著臉頰滑下……
  
   雷禦將臉貼著鐘緹蒼白的容顏,讓她的淚沾上了他的。
  
   “哭吧!把你所有的痛苦委屈都哭出來,這五年來的每一滴淚都哭出來,滴在我的心頭上,我一點一滴都會記得……”
  
   她的每一滴淚都是一道烙痕,烙在他的心上,火熱熱、燒燙燙,以這樣點點痛楚的姿態一一烙進他的骨血中。他不躲也不避,每分痛苦都是他該受的。
  
   當神沒有將她徹底的從他身邊奪走,他除了跪下來感謝天地之外,實在沒有其他好怨尤了。
  
   “你這是算什麼?”鐘緹仍然不看他,恨聲說道。她的聲音沙啞。
  
   “我知道我傷透了你的心,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。如今上帝沒有把你從我身邊徹底奪走,除了狂喜之外,我已經沒有資格要求其他的了。”
  
   雷禦將她的臉靠在他的手掌上,記得她過去最愛這樣靠著他,說這樣很有安全感。
  
   鐘緹難道沒有知覺嗎?只是她的心傷痕累累,這些傷可是說遺忘就能遺忘?“是你不要的……我踏遍所有痛苦歲月,掙紮著從死亡中逃回,但是你不稀罕,你一點都不稀罕!”鐘緹哭著指控。
  
   “我稀罕的!是我眼盲心瞎,是我固執不化,是我執意將你驅離,親手挖空自己的心。只是一個人沒了心,又如何能快樂呢?!”
  
   鐘緹別過臉去,還是不肯看他的臉。
  
   雷禦嘆了口氣。
  
   “你不原諒我是應該的。我會在這裏陪你,你睡一下。要和我生氣,也要等身體養好。你動過刀,身體很虛弱,醫生說這大小傷要好好休養才行。”
  
   鐘緹轉過頭去,不願意看他。
  
   “你睡一下,睡醒了喝點魚湯,是我媽特地幫你熬的。”
  
   鐘緹想翻過身去不理他,可是身子一動就痛得要命。
  
   “你別亂動,你的手斷了,膝蓋也破了,縫了好幾針。大大小小傷口一堆,隨便亂動會更痛的。”雷禦心疼地看著她痛得皺在一起的眉頭。
  
   鐘緹理都不想理他,索性閉上眼睛睡覺。
  
   月 月 月
  
   雷禦低估了鐘緹的執拗性格。
  
   鐘緹的傷一一在復原,最難處理的手傷也痊癒得很順利。但是從那天開始,她怎樣也不肯再開口和雷禦說一句話。
  
   雷禦自知理虧,只能甘心地任由她冷眼相對。
  
   那任勞任怨的模樣,連一向對他有著莫大怒氣的偶泱也同情起他來。
  
   也因此,偶泱把照顧鐘緹的工作讓給了雷禦,他每天都在醫院裏陪著地。只有在晚上鐘緹睡著時,他才會跑回公司把重要事情處理一下。
  
   在這樣精神、體力雙重的消耗,雷禦很快便瘦了一大圈。
  
   “鐘緹,你真的不肯原諒他哦!”
  
   偶泱終於忍不住偷偷問她。
  
   事實上,偶泱已經原諒雷禦了,雷禦也鄭重地向她和志堅道歉,請他們兩人回馳盛上班,並且加薪、升職級。
  
   她也很想回去工作,但是礙於鐘緹半點軟化的跡象也沒有,她不敢答應雷禦。只能這樣拖著。
  
   “不要談他。”鐘緹皺皺眉頭。
  
   “你不要這樣,他已經有心改過了。你知道嗎?你們五年前住的那棟公寓,雷禦根本沒賣掉,一直都保持著當初的模樣。”“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?!”鐘緹翻了翻白眼。
  
   “我知道雷禦最近把那兒整理了一下,好像等你出院後要接你去那邊住。”
  
   偶泱其實滿佩服雷禦的,用這一招勾起她美好的回憶,或許鐘緹就會慢慢原諒他了。
  
   “我可沒答應。”
  
   就算聽到房子沒賣掉,她心底有些開心,但是聰明的鐘緹可沒表現出來。
  
   “我若是你就會答應,除非你已經原諒他,不打算懲罰他了。”
  
   “為什麼?”鐘緹掩不住好奇地問。
  
   “你想想,你們以前是住幾樓?”
  
   “四樓啊!”
  
   “那麼你想以你好動的個性,會安分待在樓上養傷,都不出門嗎?”偶泱問。
  
   “是不大可能。”
  
   鐘緹現在就很想離開這張床,躺了好幾個禮拜,都快生銹了。可是雷禦老是緊張兮兮,什麼都不肯讓她做。
  
   “嘿嘿,那你會需要一個強壯的人抱上抱下,因為那裏根本沒電梯啊!”偶泱慫恿著。“這樣折騰他可夠本了!除非……”
  
   “除非什麼?”
  
   “除非你捨不得嘍!”
  
   鐘緹果然馬上回答:“誰捨不得,累死他最好!”
  
   她的腦中很快浮現雷禦疲憊的臉,心中其實已經出現不忍,但是還是硬壓了下來。
  
   “那就好,我去幫你辦出院手續,然後叫雷禦來抱你。”偶泱下結論說。
  
   鐘緹本想說她可以坐輪椅,只是話到嘴邊又溜了回去。
  
   偶泱起身走出病房。病房外的雷禦感激地看著偶泱。
  
   “你欠我一次。”偶泱說。
  
   “謝謝你,偶泱!”雷禦感激地說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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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“鐘緹,吃飯了。我今天做了雞蓉玉米粥,先吃點,然後喝雞湯。”雷禦說著從廚房端出一碗粥,拉了把椅子在她的躺椅邊坐下。
  
   鐘緹一逕沉默著,自從出院以來,她根本沒開口講過話。總是用一種疏離的眼神看著雷禦,好似他完全與她不相幹似的。
  
   雷禦見鐘緹沒有反對,就用湯匙喂她吃粥。
  
   鐘緹面無表情的吃了口粥,眉頭馬上蹙了起來。
  
   “怎麼了?涼了嗎?”雷禦問。
  
   鐘緹什麼都沒說,只是沉默著。不過由於這幾天都是這樣,雷禦已經學會從她的眼神中讀取訊息了。
  
   “我再去熱熱,你等等我!”說著,他就起身去熱粥了。
  
   鐘緹撇過頭去看著窗外,根本不想看他忙碌的樣子。
  
   今天一早,雷禦開車載她到醫院復檢,然後回頭又繞到超市買了一堆菜。回到家門前,先背她上樓,才下去拿菜。
  
   從她出事以來,雷禦根本就沒有去上班,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她。堂堂馳盛集團的總裁大人,就窩在這個沒有電梯的小公寓裏當煮飯公,可是他連半點不耐的表情也沒有。
  
   昨天夜裏她起床喝水,看到雷禦還開著電腦工作,她才知道,原來他總是利用晚上她睡著的時間趕著工作。
  
   “這樣應該可以了,小心燙哦!”
  
   雷禦去而復返,粥已經又煮過了。他小心地喂了她一口。
  
   鐘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。
  
   “太糊了?”他疑問的臉上沒有任何不耐煩。“我就知道,這樣玉米就太老了,唉呀!我時間沒抓對。不然你等等,我去巷口那家面店買碗面給你,很快就回來了。”
  
   鐘緹伸手想阻止他,但又悄悄地放下手。整顆心好似提上來又拋了下去,難受得緊。
  
   果然,沒多久雷禦就買了面回來。
  
   其實她可以走路,只是還會一拐一拐的。她也可以自己吃飯,只是受傷的手不是那麼靈活。
  
   但是既然雷禦願意代勞,她可不願放過讓他不好受的機會。
  
   喂她吃完面,雷禦正準備享用自己的面時,卻見鐘緹看著外面的陽光發愣。
  
   “想出去嗎?”他問著。
  
   鐘緹將目光從窗外收回,很自然的落在他面前的那碗面上,那裏面的面都糊了。撇開頭,她不願自己有任何的同情或不忍。想到自己站在天橋上時,那種絕望的感覺,她的心意就更加堅定。
  
   “我們去公園走走吧!”他站起身來。
  
   看鐘緹沒有反對,雷禦去推輪椅過來,要抱她起來。
  
   鐘緹卻一把推開輪椅。她咬著下唇,倔強的下巴挑戰地揚起。
  
   “不想坐輪椅?那我背你好嗎?”雷禦問。
  
   鐘緹不置可否。
  
   雷禦拿了鑰匙,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背起她。他動作俐落但細心地關好屋子的門,鐘緹看到那碗擱在餐桌上,孤零零的、已經冷掉的面,心中竟有點難過。
  
   雷禦背著她下樓,這是他每天都會做的事。今天更是從一早折騰到現在,連飯也沒吃。
  
   鐘緹在他背上,看著汗水從他耳際流下,她的眼淚也一顆一顆地墜了下來。
  
   雷禦馬上感覺到不對勁。“你怎麼了?哪裏痛?”
  
   鐘緹憋著氣,但紊亂的呼吸聲仍然洩漏了她的不對勁。雷禦馬上將她放下來,緊張地檢查她的手腳。
  
   “哪裏疼了?我們去看醫生。”他緊張地看著她,簡直手足無措。
  
   看到他這樣子,鐘緹哭得更嚴重,只是不斷地搖著頭。
  
   “鐘緹你不要哭!哪裏不舒服跟我講啊!還是我做了什麼事,惹你不開心?”他滿臉憂心地看著她。
  
   鐘緹只是哭著。“我……我不想要這樣子!”她無助地看著他。雷禦看到她的模樣,整顆心都擰了起來。“你不要哭,好好說。”
  
   感覺到他捧住她臉蛋的手是那樣熟悉,那樣寬厚的大掌曾是她安全的源頭,只是現在卻讓她忍不住壓抑多日的悲哀。
  
   “我不想原諒你!我想到你讓我在天橋上那樣絕望地哭著,我就不能不怨!可是我這樣……這樣好像一個魔女。你每天這樣侍候我,把我抱上抱下、喂吃喂喝的,忙得團團轉,還要看我臉色……”
  
   “我沒關係的!”雷禦趕緊說。
  
   “可是我有關係啊!你讓我不得不做一個壞女人,可是要我這樣算了,我又覺得吞不下去。我……”說著,鐘緹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。
  
   雷禦將她攬在胸前。“噓……不哭,不哭!你這樣我的心好痛。”
  
   鐘緹的手握了握又張開,忍了一下,還是伸手抱住他。
  
   “你想怎樣都行!我不覺得是折磨。神能將你還給我,我已經感激不盡了,只要不失去你,要我怎樣都行。你不要覺得痛苦,盡管要求我,直到你有一天覺得心裏的傷稍稍痊癒了,再考慮要不要原諒我,這樣好嗎?”
  
   “為什麼你這時候才這麼溫柔,為什麼!?為什麼!?”
  
   鐘緹哭著捶他的胸膛。
  
   雷禦毫不反抗地任她摧殘。鐘緹滿腔的憤恨卻一次發作了出來,她拉起他的手背,狠狠地、狠狠地張嘴咬了下去。
  
   這一口簡直深到骨裏去了,她毫不留情地咬到嘴裏嘗到血的味道,仍然不肯松嘴。
  
   雷禦就這樣靜靜地讓她咬。咬到她嘴都酸了,這才松了嘴。雷禦拿出手帕擦著她嘴角的血跡。
  
   鐘緹看著他淌血的手背,接過他手裏的手帕,輕輕拭去血跡。
  
   她別開臉去,不願去看他那捧著奇珍異寶似的神情。



--待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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